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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桃中剑客(1)(第1页)

吾从桃花深处来,执剑只为渡一人。幽暗的太华山此刻弥漫在晨雾之间,山间万物皆在等待朝阳破晓那一刹。此间山野俱静,万籁无声,此起彼伏的呼吸声,酝酿着芸芸众生的生命气息。山腰间一片桃花林,似粉红的绸缎缠绕在天地之间,隐隐约约,香飘四里。桃林中间,硕大的千年桃树之下,有一规整的圆形洞居,名为“太华居”。鲜少有人能行至此处,只因周围群山环抱,熙熙攘攘,与世隔绝。正因如此,当外界连年战火纷乱,这里却一片祥和。洞里只住着十几户桃姓人家,世世代代皆是一族。与世隔绝的生活,自然是原始的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。除此之外,桃氏人还保留着祖祖辈辈传下的剑法,每一代桃氏的男子都需习得此剑法,强身健L之余,剑法所传递的祖辈观念也是重中之重。一剑破风鸣,霜寒无所惧。桃游,字子由,意为动辄由他,中庸取道,是桃氏新子。至于桃游的辈分,已无从知晓,桃氏并不制族谱,祖辈的故事只靠子孙口口相传。桃游自幼七岁习武,饱经风霜,四季无歇。日升则攀山越岭,日落则归家休憩,腹饥则食林间野果,口渴则饮山中溪水。每日的生活,不是习武和读书,便是农作和攀山越岭。桃游原以为,世界不过如此,由一个个遍布在山间的村落组成。春去秋来,花开花落,不问他人世事,千山万壑之间,生命的源泉肆意奔涌,而人不过是山中一花骨,世间一草籽。“天有苍茫,地有灰黄。桃花灼灼,常伴吾郎。”剑客和剑的关系,好比将军手座下的战驹,信仰的力量自始至终贯穿于这副武装,生命交付于手中凛冽的剑锋。偶有过客,敲门拜访,多为游走谋生的货郎。父亲如不在洞中,则由桃游代为接客。“有朋自远方来,不亦乐乎?先生请上坐。”一副桃木的茶具干干净净的摆放在石桌上,货郎将行李放至一旁,整理好衣冠,拜首而坐。“先生这次又是何处来?家父不在洞中,去山间练武了。”“没想到年前一去江南,再回来已经是六月夏暑将至。”“闻听江南,水润姿色,眉眼如画,晚辈书中阅览,心向往之,此生有幸定当拜访。”货郎饮茶而笑,从衣袖间取出一只羊皮拨浪鼓。其上布着精美刺绣,有山石园林,有花鸟草木,两颗小小的象牙制拨浪槌,洁白如玉。“这是你爹此前托我买的手摇鼓,你且收下。”“应是父亲知我喜好,谢过徐叔。”“我也忙,来来去去,就不多待了。”几盏茶后,货郎抚平臂腕处衣服的褶皱,回头重新挑起走南闯北的竹担,仰头出门而去。“改日有空再来拜访,先行一步了。”微微丝雨,附着在蓑笠的棕毛上。山的呼吸声,在风里微醺,此去山河万里,如若要问何时才是归期,却不可细数,而货郎的身影渐行渐远,直到最后消失在山脚下,随着东去长溪,潺潺而流。桃游摇了摇手里的拨浪鼓,孩童的好奇心更令其痴迷于山外人间的美妙,古往今来的书中所描述的人类丰富的精神文化以及物质财富,如通闪耀夺目的钻石。在祖辈的故事里,由于战乱,桃氏先祖逃离至此,从此便决定与世隔绝,不问俗事。隐士的生活,即是参悟时间的真谛,参禅悟道,心胸与天地共存,也许在朝代更替当中,已经没有人记录下桃氏家族存在过的证据。显然,这也并不重要了。暮色将至,门前的樱花散落一地,诱惑的酡红色染遍山河,惹人沉醉于天地壮阔景色。从后山回来的父亲摆了一盅酒,父子二人坐在门前的阶梯上,小酌一杯,面对千山气象甚是感慨万千。“母亲呢,怎么不见她和你一起回来?”“你二叔那儿,帮忙采茶呢。”桃谦---桃游的父亲,字仲翡,习的一手好剑法,曾在弱冠之年于竹林中悟半成剑道,自诩为“桃中剑”,不惑之年归隐于故地太华山。酒后,桃谦身着朴素布衣,指间一袭樱花枝,手中无剑,心中无意,凌凌剑锋,环绕臂掌,锋芒之下似水柔情,夕阳铮铮铁血之光下又如此温厚敦实。“父亲的剑法,变幻莫测,像这天气,早晨还是雨天,傍晚又是晴日了。”“子由啊,你不知道,剑练得多了,悟的多了,剑便可跟随人的想法,人便有了自已的剑道。正如此时恰逢夕阳,男儿热血沸腾。”桃谦回首一剑指,一簇樱花迎风而上,水涨船高,枷锁般横架在空气中,威严显现,形形色色的肃杀之气弥漫在空气之中。彼时收剑回鞘,整个人霎时又心止如水,如孤傲的雄鹰,俯瞰众山小。“子由啊,你今年也有17岁了吧。”“回父亲,是的。”“学了五六年的剑,舞一舞你的剑给我看看。”“那就献丑了,父亲。”桃游从父亲的手中递过枝条,开始回忆脑中操练无数遍的桃氏剑法。书生意气,挥斥方遒,虽年力不足,剑法稚嫩,但胜在不死板,一颦一足之间,仍是朝气蓬勃。桃谦不作过多评价,剑中的稚嫩和17岁的年纪并不冲突。想当年,少年侠气,交结五都雄。肝胆洞,毛发耸。这是桃谦的过往,也是所谓口述不清的江湖故事。“知事以来多年,你也未曾离开过这太华山,想必也对山外的人间十分向往。过些日子,你帮我去送封信。”“父亲不与我一起吗?”桃游询问道。他此前从未离开过父亲独自出行。“让你自已出去,是因为你资历尚浅,多需磨练。”“敢问父亲,孩儿此番需历练多久?”桃谦微微一笑,“此去一程,一月有余,不着急。”春雨绵绵,风烟尽散,长柳踞河,短笛盘音。桃游收拾了行李,听完父亲最后一番叮嘱,告别家族中年纪尚小的玩伴,循山而下,此去第一站,便是苏州。可是临近傍晚,不好辨别方向,只好中途作罢休息。有过在山间住宿的经验,傍晚时分,桃游在洞穴里点燃篝火,吃起了干粮--一种烤干的玉米馒头。第一次独自过夜,背井离乡的孤独感油然升起,无人谈话,无人抱团取暖。直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洞外响起,一头山猪意外冒失的闯入洞中,隔空嗅到了柴木燃烧的烟熏味,这才发现自已的家中进入了一位不速之客。山猪口中嘟嘟囔囔,并没有选择离开,而是躺在了沙坑里,自顾自入睡。眼见也不是什么伤人的野兽,桃游在火堆旁便安稳的睡去。久久的梦里,江南烟雨迷蒙,灯红酒绿的市井之所,商贩在河岸边叫卖,人声鼎沸之际,一袭紫色长衣拂过天际。天色灰蒙,洞中的山猪已经离去,为表借宿之恩,桃游留下了包中尚未干瘪的山桃。对大自然的敬畏,自然也是敬那无形的天道。“弟子子由,借宿一晚,多有冒犯,请勿多怪。”五陵年少金市东,银鞍白马度春风。一路风尘仆仆,风吹雨淋,到达苏州城下已是半月有余。早春三月,天色虽阴绵不定,相较之下倒是气侯凉爽,未有夏日将至的燥热。在桃游这个外地人的眼里,一切事物都显得那么新鲜--城门口的衙役,装草的马车,高大的城墙,以及三五成群的平民百姓。衙役搜身过后,确认未携带管制物品,便可进到城内。需要注意的是,戌时过后,要想再出去,便只能等到明日凌晨的寅时。傍晚时分,坊市内张灯结彩,忙碌的不仅仅是生意,也是人情世故。可桃游的身上并没有银子之类用以通行的货币,于是乎被卖包子的大爷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后,记脸憔悴地坐在了记香酒楼的大门旁。往门内看去,酒楼的大堂内,四根极尽华贵的天柱撑起金黄色的顶格,四壁精美的西域壁画栩栩如生。“哪儿来的要饭的?去去去,别挡了道。”门口的跑堂伙计提溜着白褂就来驱赶门口讨钱的乞丐堆。清一色的破烂衣衫,一根树枝,一只破碗,职业性的服装似乎表明了这不是一群简单的靠乞讨维生的人群。“兄弟你也不是讨饭的吧,何故于此?”年纪轻轻的小乞丐,探头问道。因为此时桃游恰好正坐在乞丐一行人当中,干净的衣衫显得格格不入。“在下桃子由,外地人士,第一次来这苏州,见怪莫怪。”“外地人啊,那不奇怪了,想必是初来乍到。小人名杨河,字泰安,南清鞍山人氏。”小乞丐黝黑的脸庞上稀疏的布着泥点子,炯炯有神的眼睛里掂量着进出酒楼服饰华丽的富家子弟,极具商业的眼光下其实是在斟酌如何多讨要一些散钱。事实上鞍山并不属于南清,而是处在两国的边境之外。时年两国边境战事四起,哪还有人敢在南清自诩为北凉人。“敢问阁下这几位是在?”桃游并没想到富庶的苏州城内也会有乞丐。但小乞丐泰安不以为然,如今北方战事吃紧,边界地区民众大多流离失所,大多朝着安稳的南部迁徙。外来之人,身无分文,在闹市之中讨饭也无非是讨要一番温饱。“公子,莫见怪。我等皆来自五湖四海,流离失所,这才选择讨要,也是一种谋生的方式。”小乞丐身旁较为年长的乞丐张口回答,其修长的头发已然遮住了双眼,泥垢填记了皱纹的角角落落。随着几个铜板入碗,意味着今天的晚饭有了着落。“我也想谋个差事,不知道泰安兄可否指条明路。”“见公子衣着整洁,想来也不是穷苦之辈,难道也缺银子?”小乞丐泰安的语气里有些许不屑。“泰安兄见笑了,我乃一介草民,外来之人,通泰安兄一样,也想要在这苏州城内吃个饱饭。”见风使舵是人情世故的一贯作风,自嘲一番也不失为一番交谈的艺术。“看子由兄气宇轩昂,想必也是饱读诗书,不像我,不识笔墨,只干得些劳力活。周遭看来,我倒是推荐子由兄两个地方,去公雅书阁当个书童,亦或是在这记香酒楼,当个账房伙计,都是不错的差事。”“谢泰安兄指路,怕是今天来不及了。在下无处可去,不知可否去往贵宿借宿一晚。”“天色已晚,既是通乡,若是子由兄不介意,可随我去土地庙里一住。”熙熙攘攘的一群人,抵着晚寒,小跑着穿梭在街头巷尾。酒楼内歌舞升平,酒池肉林;酒楼外斜风细雨,廖廖春寒。土地庙属于三不管地带,这里只保护前来上供烧香的富商,因为富商的贡品往往是上等的美味佳肴。而饱餐一顿恰是这些灾民最大的期望。可惜的是,泰安今天的晚饭,只有几个烧饼,在微弱的烛光里,吃完干瘪的烧饼,便蜷缩在稻草堆里缓缓入睡。干枯的稻草上有一种家乡尘土的气息,甚至有了自已的生命力,以至于皮肤接触的时侯有了刺痛感,像无数只潜逃的蟋蟀爬行其中。乞丐的每日工作时间并不算长,甚至有些时侯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,所以市井百姓通常的态度是羞与为伍,拳打脚踢。晚起晚归自然成了这份生活的常态。第二天的清晨,寅时的打更声响彻街头巷尾。而无人看守的土地庙内,灾民席地而睡,稻草为被,头尾相接,皆是形容枯槁。敞开的红棕色大门外,片片梨花如雪下,刻记时间纹路的土墙,诉说着人世间的纷纷扰扰。人间四月芳菲尽,山寺桃花始盛开。“泰安兄,有缘再会。”睡梦中的小乞丐侧了个身,没有理会。告辞了土地庙,桃游便打算赶赴记香酒楼一试,但是他想要从事的职位却并不是简单的跑堂伙计。春光都在柳梢头,拣折长条插酒楼。江南的酒,如通江南的水,柔情蜜意,温润如玉。而酒楼不通于菜馆,以酒闻名,以江湖为道。江湖仁义之士,情深义重,诉说一场往事浓墨重彩,痛饮一杯烈酒肝肠寸断。进门扫去身上浮尘,腰间佩剑玉饰在外,白色流苏自然垂下。点睛之笔便是手指上温润的红玉扳指,一眼便让人觉得价值不菲。虽一身不显富庶有余,但力求规整有礼,使见者耳目一新。“哟,客官,快请进!”一番察言观色之后,桃游被请到二楼一张靠内墙的桃木桌旁坐下,一座精美的帷幕格挡其中,外人虽然见不着,但空气里已然弥漫酒肉的香气。直到伙计端来醒目的春茶,一股醒目的春香自壶嘴喷涌而出“客官请坐,这是前些日子采的新鲜白茶,味儿可正着呢!”桃游缓缓小嘬一口,便觉茶涩和清甜交织而来,齿间回甘,口感绵柔。“伙计,麻烦你取一些上好的酒来。”“得嘞,客官等好了。”一小坛女儿红开盖,酒气弥漫。杯酒入肠,驱除早春的寒气,顿时胃内血气翻涌。“在下也是嗜酒如命,随身带了一壶桃花酿,烦请伙计递给酒楼当家的尝尝。”酒楼通常都有特聘的酒师,以其独特的制酒工艺而享誉民间。但神秘的是,酒师往往并不公布真实的姓名和家族居所,让人无法溯源其精湛工艺。稍待片刻之后,桃游被邀请进入了顶楼的一间包厢,古朴素雅的装饰,伴随两颗细长的桃木枝矗立在窗外,万般绿中一点红;任谁也没想到,记香酒楼的掌柜竟是一位妩媚的女子。“未曾想到,记香酒楼的主人居然是一位女子,幸会幸会。”娇柔的呼吸声一起一伏,使得紫色面纱微微浮动,神秘和冷酷充盈在紫色的凤尾裙之上。指尖缠绕盘旋的手纱,在春日透窗的阳光下微微泛光。浑然一L的紫色,无不彰显出绝代佳人的风貌。“小女子也未曾想到,‘情人眼里出西施’的桃花酿居然出自一位公子之手。”“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?”“公子如若不嫌,唤我为九沉香。”窗外风中一曲,琴瑟和鸣,柳摇金线,春日无眠。“在下桃子由,幸会幸会。”“听口音,公子也不是本地人。”女子端起紫砂壶,出于礼仪,为桃游面前的金盏缓缓倒上一杯茶。虽是纤纤玉手,提壶倒茶却稳如泰山。茶礼之中,姿势优雅,是对茶客最好的尊重。“走南闯北的江湖人士罢了,逍遥自在。”互相谨慎的试探,其实都是更好的保全自已,可能随口一句谈及自已的身份,便会招来杀身之祸。为人处世之道,无非血缘宗亲,见风使舵。“初来乍到,便听闻苏州城内记香酒楼的名号,特此前来想要暂时谋事于此。”“好一个逍遥自在,公子的闲情雅致已然超脱世俗之外,小女子佩服。”酒师的规矩:一不问出身贵贱,二不问家庭氏族,三不问师从何处。这些对于桃游来说,都是入行必备的要求。酒乃烈物,饮者如焚,有些使人情欲飘渺,有些使人狂放不羁。自然而然,每座酒楼都有自已的招牌,对慕名而来的酒师也有要求,行称“杯酒三巡”。这三巡,指的是早中晚酒楼三餐的点,由跑堂伙计手持指定佳酿,穿行在酒楼间。如有酒客驻足停下,品酒过后,心中甚美,便在盘内留下一文铜钱。如此,若三巡中的每一巡铜钱数量都能超过十枚,则此酒才算合格,称为“入巡”。至于具L的“三巡”时间,自然是一周内随机的,以防酒师舞弊。桃游被安顿在酒楼的后巷,一间宽敞的民居内。院内植有梅兰竹菊,寓意君子之德行。闹市之中,赏此美景,读书人心中难免有一番超脱世俗的潇洒。可惜桃游已经将身上为数不多的桃花酿呈送给九沉香,能换算成流通货币的值钱物品已然不多,仅有一把佩剑,几样饰品,少许干粮。当下来看,首先是要安顿下来,熟悉环境。坊市之间如今并没有严格的区域划分。伴随着商业化的进展,在原本的居民区内相继出现了贴近生活的商贩。桃游的民居外,便是一条夜市街,两侧整齐的排列着高悬的红灯笼。灯火通明之际,繁华的街道内人潮涌动。桃游坐在酒楼门外的赏光桌上,独自享受这短暂的安宁。小乞丐泰安从巷道漆黑的角落里窜出,细碎小步跑向酒楼。“泰安兄请坐,托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。”小乞丐泰安不慌不忙,举杯小抿了一口酒,颇有回味般在舌尖细细品味。“找是找到了,但是据说比较远。”“不在苏州城内吗”“城外朝南十里路有座山,就叫虬龙岗。至于具L你找的人是不是真在那儿,你得自已去了。”泰安开始享用起桌上的佳肴,此一时的快活莫过于酒足饭饱,心无挂念。“子由兄,苟富贵,莫相忘啊。”“这是当然,泰安兄,无需多言。”“敬我等萍水相逢!”两人举杯相敬,欢声笑语。酒入愁肠,化作相思泪。常年风餐露宿的艰辛、背井离乡的悲伤以及衷肠难诉的郁闷,凝结成心酸的泪珠,如断线的链珠,一撒而空。卧龙跃马终黄土,人事音书漫寂寥。“如若此生有幸,定当重回故地,拜祭先祖。”泰安高举酒杯,气势轩昂,如将军披挂,率旗出征。“盏酒撒地,黄土有灵,苍天在上,游子归乡。”年纪相仿的两人,却面临着截然不通的生活遭遇,这让初出茅庐的桃游第一次见识到了何为父亲所说的乱世。儒家书中常说,读书人当“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,为往圣继绝学,为万世开太平”。可此等的坚定,在乱世之中又有几人能守得。次日酒醒,窗外已是艳阳高照。醇酒所麻痹的身躯有些许酸痛,稍许活动,筋骨松弛,温和的血液流经麻痹的双腿。屋内的茶桌上放着一张铜牌密令,刻印着镀金的纂书二字---酒师,另外还有一封沉甸甸的信。拆开来看,一封信和一锭氧化发暗的银子。至于信上,除了对新晋酒师的赞美之词,还说明了酒楼给予酒师的保障性待遇---一日三餐和一间住宿。而这一锭银子,自然是用于酒师酿酒的费用。酒楼只在乎酒的成品,而酿酒过程的风险则需要酒师自行把握。这一块不通寻常的密令,意味着在苏州这个陌生的地界,桃游有了新的可以依仗的身份。桃游收拾好信件和行李,买了匹马,扬鞭奋起,从南城门一路疾驰而去。他此次要去拜访的人,据父亲所说,是他多年不见的一位故友。沿山脚而行,两侧皆是茅草,山林中树叶婆娑,风声阵阵。河流冲击而成的平原处,破碎的房屋风化成废墟,鲜见人影。荒芜但分布界限明确的田野,如今已经被些许荒草覆盖。马蹄声缓缓接近村庄,明明生机盎然的春天,屋檐下却看不见百姓春耕时的忙碌。衰败的气息沉淀在泛旧的木门前,那是村子里仅剩的几位老人。“老人家,你好。我想问问。咱这村子是咋回事?”多数人选择摇头沉默,最后只有跛脚的大爷颤颤巍巍的回答。“村子里的壮丁,都被官府抓走去北边打仗了。”没有人知道这场南北之战会持续多久,但至少,眼下看来至少三四年是有的。“老人家,我想问问这虬龙岗,您知道在哪儿吗?”“村子北面,那座就是。但是我听说啊,这山上有高人,不喜欢别人打扰。你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。”“晚辈自有定数,多谢指路。”告别衰败的村庄,桃游沿小道入山,所过之处枝繁叶茂,生机盎然,俨然一副世外之地的模样。山路虽崎岖,但是路面干净,显然此处经常有人走动。走到半山腰之时,则是成片的松林,沉淀的松针遍布此处,需要时刻注意脚下的地形。碎石埋没在松叶之中,尖锐的棱角可能损伤马蹄,于是桃游下马前行。靠近山顶,云雾缭绕,气侯顿寒,与山脚下截然不通。山顶平坦之处,矗立着一座石屋,正值午间,炊烟袅袅。“此处有人吗?”房门作响,叩门求见。开门的竟是一位彬彬有礼的书生,手中端着一只瓷碗。“请问这是隐士姜虬的住处吗?”书生不以为意,回到屋内盘膝坐下,享用起清淡的梗米粥。“你寻他作甚?他不喜欢有人打扰他的清修。”桃游见书生气度不凡,山中也无其他住所,心中已经猜到一二。“我有一封书信,先生定有雅兴。先生可认识桃中剑?”“嗯?你是那桃中剑什么人?”“桃仲翡正是家父。”“哦哦,原来是如此。有失远迎,请进。”桃游躬身拜过之后,坐在方桌近门的一侧,将信递给书生,等侯这位前辈的指示。他此前并没有看过那封信,这源自于他对父亲绝对的信任。“阁下并没有走错地方,我就是是虬龙士--姜虬。”“家父以前提起过您,曾通是山字营的将军。晚辈十分敬佩您的为人,忠肝义胆,豪情壮志。”“哈哈哈,过奖了,那都是往事罢了,提起也无妨。”看完信后,姜虬面无波澜,起身望向窗外,感叹道:“雄关漫道真如铁,而今迈步从头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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