磕一个不是不行,李钦载不在乎什么脸面。 当初在国公府里被老爹抄着棍子满院追杀,那时李钦载的脸面已像逝去的青春一样永远不可追回了。 问题是,如果给粮商们磕完以后还是不管用,岂不是白磕了 亏本的买卖不能干。 百姓缺粮无处买,粮商囤奇不愿卖,王别驾可有良策李钦载笑吟吟地问道。 王实赋低声道:下官以为,可软硬兼施,对粮商一边打压,一边怀柔,使其既知王法森严,亦领受人情世故,动情晓理,刀兵相候,事可成矣。 李钦载惊异地看了他一眼。 不得不说,这个法子有可取之处,王实赋这个别驾委实不错,首先屁股没坐歪,这番话确实出于朝廷和百姓的立场。 其次做事不迂腐,不默守陈规,提出的办法确实有效。 李钦载不由暗暗思忖,难道宋森那货的情报是正确的,王实赋这人确实是个好人好官 办法不错,王别驾刚刚想到的 王实赋垂头道:早在粮商囤奇的那天开始,下官便琢磨应对之法,不过前任宋刺史迟迟下不了决定,下官提过几次后只好作罢。 你是别驾,可以自己做呀。 刺史在任,下官不敢越俎代庖。 李钦载深深看了他一眼,含笑不语。 二人站在一家粮铺前聊了片刻,正要离开时,突然看到远处有一位拎着空布袋的老人蹒跚行来。 老人面黄肌瘦,腿脚有点不便,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。 走到粮铺面前,见大门紧闭,老人无奈地叹了口气,环顾四周后犹豫半晌,终于还是咬了咬牙,小心地敲粮铺的门。 敲了很久后,粮铺旳大门终于开了一扇,一名店伙计不耐烦地伸出了脑袋,不满地道:敲门作甚没见关着门吗关门是啥意思懂不懂今日不做买卖! 正要关上门,老人却死死扒着门框,哀求道:行行好,卖些黍米吧,家里孙儿饿得不行,米汤都没得喝了……我有钱,有钱的。 伙计冷笑:掌柜的说了,这个月都不做买卖,我们无粮可卖。 老人急了:咋就没粮呢昨日还有人看到你们进了几大车粮食…… 伙计露出讥诮之色,道:你有钱买粮 老人见他语气松动,以为有了希望,急忙道:有钱,有钱! 伙计冷笑道:一升黍米三十文,你要买多少 老人正要掏出怀里的钱,闻言不由愣住了,不敢置信地看着他:老朽没听错吧一升黍米……三十文一升,黍米 没听错,一升黍米三十文,你买不买 老人顿时激动起来:你这后生,为何不干脆去抢钱天下哪有如此昂贵的黍米,往年一升黍米只要两文,今年为何翻了十多倍 伙计冷笑道:买卖买卖,一个愿买,一个愿卖,我可没逼你买,买不起不妨别处去,莫给我们添乱。 老人气得浑身直颤,指着他道:欺人太甚,你们不怕王法么 伙计翻着白眼道:我自家的粮食,爱卖多少卖多少,既没杀人放火,又没抢劫诓骗,犯了哪条王法买不起快滚! 说完伙计毫不客气地关上了门。 老人孤独地站在门外,身躯愈发佝偻,脸上渐渐布满绝望之色,喃喃道:如何是好,如何是好,我那可怜的孙儿…… 李钦载和王实赋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,二人的表情一直没变,但李钦载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冷意。 良久,李钦载忽然朝刘阿四示意了一下,让部曲留下那位老人,请他稍等,接着望向王实赋,道:粮商恶意抬高粮价,朝廷果真管不了他们么 王实赋想了想,道:除非证实了确是灾年,朝廷会颁下政令,严令不准哄抬粮价,违者重惩。但未颁政令以前,官府只能干预,治不治罪全看当下形势。 比如眼下,若治罪粮商,无疑会引起各大粮商的激烈反弹,引发严重的后果,那么官府通常是与粮商好生商量,不会贸然惩处。 王实赋苦笑道:律法不外乎人情,朝廷的律法发自京城,但颁到地方究竟能有多大的效力,只能依情势而适当变通,州县首官若真按律法严格治下,这个官儿估摸也当不了多久…… 李钦载笑了:有道理,官场就应该油滑一点,当官没有四处树敌的道理,那是跟自己的前程过不去…… 王实赋仿佛听出李钦载话里不一样的意思,不由一愣:李刺史…… 李钦载哈哈一笑,道:听说王别驾也曾出身名门望郡,太原王氏亦是当世门阀,说句难听的,你我皆是纨绔出身,我想问问王别驾,少年时可曾干过仗势欺人的事 王实赋垂头道:下官年少确有轻狂之举,如今人已中年,不复当年矣。 李钦载笑道:幸好我没到中年,还有资格惹祸,王别驾想不想见识一下来自长安城的纨绔是如何惹祸的 王实赋一惊:李刺史三思…… 三思啥呀,眼睁睁看这些商人害我百姓饿肚子,还趾高气昂目无余子,虐我治下百姓岂不是打我这个刺史的脸 李刺史意欲何为 李钦载一脸奇怪:当然打回去呀,不然呢真给他磕一个 王实赋浑身一颤,脱口道:李刺史不可!得罪了粮商,后果…… 话没说完,李钦载忽然暴喝道:阿四,破门! 等待已久的刘阿四顿时飞起一脚,砰的一声巨响,粮铺的大门被踹破,宽大的门板重重扑落在地,扬起一阵灰尘。 与此同时,粮铺内发出惊恐的叫声,十余名伙计顿时冲了上来。 李钦载后退几步,道:胆敢拒捕,还敢袭扰官差,罪上加罪!阿四,全给我放倒,把掌柜的拿下! 说完李钦载朝王实赋龇牙一笑:王别驾要不要回味一下少年轻狂的情怀这群伙计随便你揍,我请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