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誉的脸微微地近了近,助听器愉悦地闪着绿色。两人的西裤快要贴近,好像在疾风骤雨里站住,干燥又淋湿。门板成为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,要让他们跌进去。
突然间门响了,有人敲。门板震动,发电报一样震着白洋的后背,外头的人却不知道里面的人也在发摩斯密码。想来也没有破译的时间,唐誉整了整领带,退后一步,白洋也清了清嗓子,站到了一米之外的位置。
一个规矩又疏离的社交距离。
唐组长,您在办公吗敲门人是张伯华。
他怀里抱着几本图录,见百叶窗关着还以为唐誉在里头补觉。问余婉君她们,她们又说白洋在里头。等到门开,张伯华立即将图录捧进去:这是咱们拍卖的图录,您先慢慢看。还有一件事,下午客户组要去接一位SVIP,您对业务还不熟悉,最好带个人去。我这边给您拨了个人才过来,叫岑书卉,以前是邵弘的副手。以后小岑就跟您这组了,我……
好的,我会和岑小姐好好配合,多谢。唐誉回到了办公椅,却目视右前,不如也带上白洋吧,我是个新人,刚才和他交流过,他愿意带我。
这……这天大的好机会,张伯华很是欣喜,还不快谢谢唐组长
白洋先吸了一口气,脑海里一千句脏话飘着,最后凝结成一个职业微笑:多谢唐组长赏识。
等白洋回到工位,组员们松了一口气。打量之后,确认白洋没遭到唐誉的暴打和排挤,笑容才重新回到大家脸上。
没事吧余婉君先问,她资历深,见惯了上级穿小鞋。白洋这张含金量很高的脸上目前看着还好,没遇到什么拳打脚踢,鼻青脸肿。
没事。白洋先给小金鱼喂了几颗鱼食,走吧,吃饭去。
最后还是余婉君请客吃云南菜,白洋要了一碗过桥米线,荤素搭配。他虽然已经退役,但很多细节仍旧保留着运动员的痕迹,比方说6点起床早训的生物钟,还有习惯性地控糖,每天吃饭都下意识地考虑蛋白质摄入。
只不过他逃离了学校和曾经的圈子,不希望任何人找到退役后转业的他,打电话发信息也不回。右膝盖偶尔的疼痛和冰冷提醒着他,再也回不去跳高场了。在首都体育大学的那段光辉岁月已经成为了熄灭的鎏金梦,记住就好。最想不到的是躲来躲去早就跑到唐家的地盘里。
吃完之后小组回公司继续忙,这季度的宣讲会还没定下主题。
下午我要出去一趟,汤萤小齐,你们初步拟定后给婉君看。白洋放不下这边的事,他干学生会的那几年就这样,什么事都想干一把手,亲力亲为,宣讲会的主题必须定了,别再拖了。
汤萤咬着圆珠笔:没灵感……
没灵感的何止是她,余婉君同样:尽快吧,咱们可不能输给那一位。
大家心知肚明,唐誉是新官上任三把火,他组里已经有一个岑书卉,这次一定是大手笔。为了给白洋争气,陈小奇和汤萤忽然觉得工作不累也不苦,想这季度一鸣惊人。
唐誉中午在公司吃的,下午他继续看图录,大玻璃前的百叶窗重新打开,低头时也能用余光感受到外头的人来来回回。
白洋的侧影十分好认,他从5岁就开始当体育生,腰背挺直,走起路来像一根钢丝拎着脊椎骨,辨识度很高。只要他的影子一动,唐誉就认得出来。
白洋的工位刚好最靠近办公室,余光里总是那抹米白色在晃动,一会儿开窗户,一会儿接水,一会儿又站起来活动活动,在左眼的余光范围内横行霸道,霸占了全部的空间,闹得白洋心烦意乱。
到了两三点钟,办公室的窗口还有一截儿日照,那抹米白色将人体工程学办公椅滑到窗边,舒展着身体,像犯困的大布偶猫晒上太阳了。
晒吧,也不怕掉毛你。白洋将椅子转过去,把余光里的米白色轰走。
下午4点,张伯华准时敲响了唐誉办公室的门。唐誉这才将注意力从电脑图录抽离,掐了掐眼角说:走吧。
走到白洋的工位时,他还特意多看了两眼工位摆设:你这小鱼不错。
是不错,会咬人,多谢夸奖。白洋不阴不阳地说。
要是风水鱼的话我也养一条。唐誉摸了摸圆形的小鱼缸,很感兴趣似的,对了,我还没有和你们小组做自我介绍。我叫唐誉,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