展会在周六。
白洋仍旧6点醒来,然后在跑步机上运动。这周过得很快,也很慢。
上一次出现这种时间概念消失的状况,还是他研究生退役,彻底告别光辉灿烂的运动生涯,从一个国家健将级运动员回归到普通人。从5岁接触跳高,白洋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会和这项运动彻底告别,但是当一张张诊断单送到手上……
股四头肌腱部分撕裂,髌腱内微小断裂,纤维样坏死,髌腱髌骨端撕脱骨折,髌腱粘液样变性,内侧支持带损伤,髌骨端撕脱骨折。
不得不走了,竞技运动耗损太大,他太拼。所以在退役前的最后半年,白洋不仅没有休息反而增加了一倍的训练量,他不想灰溜溜地离开珍爱的跳高场,他配得上一场盛大的告别。
在最后一场比赛中,白洋也跳出了他人生中的最好成绩,2米27。当轮跳成绩呈现在大屏幕上一瞬,右腿膝盖的疼痛消失了。从跳高场到领奖台那一段,是白洋走过的最顺的一段路,那是他的路,别人休想去抢。
掌声,闪光灯,金牌,鲜花,称赞,赛后采访……他热爱的,他见过了。
吃过早饭,白洋简单收拾了一下,要出门了。受过专业培训的司机会给他开门,这一切都能让他的右膝盖好受些。
出发地现代城,目的地可就远了,在五环附近,都快到来广营了,首都体育大学。
下车后白洋按下付款,却没有进校门,而是驻足在东食街的不远处,成为了一个观望者。
4月份,学生会肯定在忙下届的招生活动,又有新一批体育生要入校了。没有运动员能永远18岁,但永远有运动员正在18岁。
步行一会儿,白洋走到光翠西里一号院,2号楼,401。老破小的使用面积都不会很大,这已经是小区最大户型,使用面积66平米。这些年他都没有退租,工作后每周回来一趟,打开窗,透透气。
屋里装着飘扬的灰尘,光线照去,和金粉儿差不多。白洋先烧了一壶水,等水开的几分钟里,他给两盆巨大的滴水观音浇水施肥。
手指摸了摸土壤,白洋拿出肥料棒,插在土里。他从来不知滴水观音可以长到这么大,如同心里膨胀的某样东西,肆意占据着使用面积里宝贵的一角。每一年,滴水观音的根部都会长出幼株,白洋学会了分株法,将成活的幼株送给体院的兄弟们。
现在幼株又顶破土壤,白洋分出好几小盆。
等水开了,白洋泡了杯咖啡,坐在窗边静静喝完。
在老破小的床上睡了一觉后,白洋才回家。刚下电梯就看到有个人影,白洋直接一脚踹过去:你要吓死我站我家门口。
打你手机没人接,我找你来还不行和他差不多高的人转过身,手里拎着一口袋蔬菜,一口袋水果。
我手机没电了。白洋给屈南开门,在门口两人换拖鞋,你今天不训练
屈南微怔,他还没做好准备,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谈论训练这个敏感话题。
和白洋一样,屈南也是5岁正式训练,不同的是他出身于跳高世家,姥爷、爸妈、哥哥,都是跳高运动员,连现在他男朋友都是。大家都在首体大跳高队,唯一不同的是白洋提前退役。屈南曾经以为自己会和白洋在35岁一起退,没想到他提前离场。
他这一走,只把住址告诉了自己。
还行吧。屈南低头整理鞋,飞扬的眉毛显得他清爽干净,在学校也是风云人物,你工作怎么样
挺累。白洋在他脑袋上抽了一下,去,给我倒杯水。
还敢使唤我屈南也不客气,既然你回来了那就别歇着,去,给我炒俩菜。
我累着呢,叫外卖吧。白洋揉着肩膀嘟哝,他太了解屈南这个人了,从小就不干活儿,有了男朋友之后更是被养废了,刷个碗都是好的。自己往沙发上一躺,果真,屈南躺在另外一边,两人横七竖八地歇着,谁也不动。